全球观天下！土耳其归来：废墟下的那个男孩令我刻骨铭心丨面孔

大象新闻
2023-02-21 17:40:53

大象新闻记者李昌/文受访者供图

机械性地扒着被困男孩身下渣土的工作，很容易使人脱力。

要进召为了让自己的耐力更持久，不得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脑海里开始像过电影一样回想起此次赴土耳其前后的一些画面。

(资料图片)

而距要进召6500多公里外，他在河南中牟的妻子王翠红直到凌晨，还在抱着手机看直播，她始终关注着蓝天救援队赴土耳其第一梯队的消息，直到看见老公的身影，她激动又慌乱地截了个屏。

2月20日下午，从土耳其救援归来后，中牟县蓝天救援队副队长要进召，回忆了此次惊心动魄的救援行动——尤其是营救废墟下的一名12岁男孩。

“救救孩子”

2023年2月6日，土耳其连续发生7.8级强震，作为蓝天救援队的一员，要进召很揪心，当了解到救援队准备驰援土耳其，要进召二话不说报了名。

“我们这些救援队员都像是‘超人’！”要进召这样看待救援工作：“你必须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家里安排好，在此基础上才能有额外的时间、精力、财力，去进行公益救援行动——一般人还真不好平衡。”

因为是公益行为，队员全程自费。“每名队员要交两万元。”要进召先瞒着家里人把钱给转了！

抵达土耳其的第三天，救援队被派往震中的省会城市阿德亚曼，他目睹了自己从事救援生涯以来，最为难过、痛惜的一幕。

“主干道旁的行政大楼、星级酒店全部倒塌，居民区更是呈‘煎饼’样式坍塌，大型救援器械扬起的灰尘把光线都遮挡了，人们在路旁烤火取暖……”要进召描述道：“整个场景，就好像末日题材电影一般！我的心始终都在揪着，非常压抑。”

要进召和河南蓝天救援队的队友陈小平、司兆显、河南籍的海南队友盛豪以及一名土耳其当地翻译组成的一支救援小队，在一幢倒塌了一半的民房前被一群土耳其民众拦住了去路。

他们没说两句便流着泪跪了下来。翻译告诉救援队员：“他们想请你们救救孩子！”

“我也是一名父亲，儿子今年14岁——我看不得这个（场景）。”要进召回忆自己当时的心境。

废墟下掩埋着12岁男孩

救援队员们驻足认真察看这片废墟，这幢五层的民房，已经坍塌的只剩下三层。“强撑”着的楼房摇摇欲坠，再经不起任何动静，“现在想想，就像咳嗽一声就能把它震倒似的，”要进召回忆。

而在废墟的一处，他注意到了美国Usar队（城市搜索救援队）曾标识过一名生还者，“翻译询问后得知，那里掩埋了一名12岁的男孩，很多外国的救援队经过，但没敢进去。”

其实，初到土耳其，要进召等第一梯队成员，也先被派遣做类似美国Usar队同样的坍塌区域快速摸排、标识生还者的工作。

“从武汉出发抵达伊斯坦布尔后，一刻不停转机飞灾区马拉蒂亚，这中间十来个小时一直处在黑夜中，下机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要进召说：“但到了马拉蒂亚的营地，我们把包往路边一扔，直接就去灾区了——那时候，你耽搁两分钟，也许一个生命就到了极限！”

要进召和另外三名队员组成了第一突击小组，带着生命探测仪等设备，前往指定区域的24处坍塌地点进行摸排、标识。

“我们生命探测仪的显示屏上，出现绿色圆点信号，代表探索到有幸存者在废墟下呼吸；出现红色圆点信号，代表废墟下有心跳！”要进召介绍说：“每当探测仪出现生命信号，心里都会很激动，但还要二次筛查，综合现场各种复杂情况排除掩埋的是动物的可能。”

如今，阿德亚曼这处倒塌一半的废墟下，就有生还者标识，确定是一名12岁男孩，但楼房摇摇欲坠救援风险极高，到底救还是不救？

就算“客死他乡”也要救人

身高1米7的要进召，第一个钻进标识旁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对坍塌处进行探照及谨慎的敲击，经过好一番搜索，他终于顺着灯光发现一处碗口大小的空洞，透过空洞他看见了孩子的脚。

“我伸手触摸，虽然没有摸到动脉的跳动，但从触感和皮肤颜色，我感觉孩子还有希望！”随即，要进召钻出来和大家一起制定了一套相对稳妥的方案后，通过支撑与破拆，挖出了一方可以容纳两个人的空隙，“我和陈小平钻进去以后才发现，孩子的屁股被楼梯扶手压着，而扶手上面还承担着三层楼梯的重量！”

从上方破拆的方案不可能进行了，救援队员们开始徒手清理男孩身下的碎渣，企图从下方制造出更大的缝隙来拖出孩子。

要进召趴在缝隙中机械性的扒着被困孩子身下渣土，上方摇摇欲坠的建筑物不断发出的吱呀怪声。

要进召为了让自己扒土的耐力更持久，不得不转移起自己的注意力，脑海里开始像过电影一样回想起此次赴土耳其前后的一些画面：父亲腿受伤后刚出院，还要经常换药，自己却不能在身边服侍；妻子临行前交代再忙也得发信息报平安，但第一次出国竟没有开通国际漫游，导致“失联”两天；而自己远赴土耳其救援的事，尽管做了几次心理建设，还是没能向儿子开口，最终不辞而别……

最终，在四名河南籍蓝天救援队员，以及赶过来的一名年轻土耳其军警的共同努力下，孩子身下的渣土被掏出了一个可以闪身的缝隙，就当大家以为能把他拖出时，才发现孩子腰间还压迫着一根钢筋！

为了切割钢筋，要进召不得不钻进了只能容一个身位的缝隙。然而，当他靠近孩子头部时，才震惊的发现，孩子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瞳孔已经散了。

“那一刻我差点要疯掉！”要进召说，他兀自机械的切割着钢筋，护目镜上不知不觉腾起了一层雾气……

生死营救后的全新感悟

在要进召全力营救时，他河南的家中，妻子王翠红直到凌晨都还在通过手机，关注着蓝天救援队赴土第一梯队的直播，想要从中找寻老公的身影。

而彼时的要进召，在抵达土耳其就失联的头两天时间里，已经几乎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累了就在废墟边上打个盹。

“刚眯着就又被余震震醒了，”要进召说：“但即使这样，状态还是和打了鸡血一样！为啥？你到那就是要去救人咧，自己可不能松懈！”

两天一夜后，中国驻土耳其大使馆给救援队员们协调来了流量卡。要进召这才联系上王翠红。电话里，他并没有诉说自己所处的恶劣环境和所承受的超负荷工作量，只是聊了聊在当地吃的食物：“饭大多是面包配着黄色的咸糊糊，好像是土豆泥和番茄汁搅合的——真吃不习惯——那也得捏着鼻子吃，要不没有力气啊！”

要进召没告诉妻子，即便是这样简陋的一餐，救援队员也需要徒步到离震区四五公里外的路边分发点自行领取。他们往往选择在当地难民不排队的时候，才过去吃点凉的。而面包这种方便储存的食物，更是不舍得一口气吃完，装起来以备救援过程中饥饿的时候能垫上两口。

就是在这种几近透支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下，四名河南籍蓝天救援队员刨出了小男孩的遗体。在把孩子用担架抬到救护车上的过程中，要进召听到了孩子父亲撕心裂肺的哭声。

孩子的一名小伙伴一直拽着救援队员的衣角在追问：他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来？要进召让翻译转告大家：我们真的尽力了……

要进召透露，此番赴土耳其救援行动中，有河南蓝天救援队员参与救出的幸存者有8名，其中有一名幸存者在送医途中离世，“尽管如此，那个没能活着救出来的12岁小男孩，最让我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