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深度丨“孤岛”脱困——房山、涿州的三日救援

大象新闻记者 吴紫翼 刘园园 关新耀 李昌

(相关资料图)

停电以后，屋里越发闷热，时间也如静止了一样。涿州太平庄村村民杨建芳因大水被困在家里整整一天。黄昏时分，坐在二楼窗口旁的杨建芳看着窗外如黑洞般的水面，心情和天色一样，逐渐暗淡下来……

7月29日至8月1日，减弱为热带低压的超强台风“杜苏芮”，仍裹挟着源源不断的水汽，长驱直入华北地区，造成了京、冀局地灾情。危急关头，一群奔赴“水深火热”的“逆行者”们，穿梭于京冀之间，成为了黎明前穿越黑暗的那道光。

舍不下家最终被困“孤岛”

7月29日08时至8月1日11时，河北涿州市经历了明显的降水过程：全市平均降水量达到了惊人的355.1毫米，甚至有村子的降水量高达435.7毫米。多个乡镇、街道的降水量均超过了300毫米，这样的降雨量在短时间内给城市带来了巨大影响。

涿州太平庄村由于地势较低，成了周边积水最深的村落之一。已从村子里成功转移的王建伟回忆，由于长时间的降雨，水位迅速上涨，超出了堤坝的承受能力，更远远超出了村民们的预期。

洪水涨上来之前，王建伟收到了村干部在微信群里动员大家转移的消息，也许是老百姓舍不得自己的家，又或许大家根本没想到水会来得如此快，“我们村很多人都没走，等到水真的来了，大家想走也走不了啦！”

就这样，太平庄村和涿州许多其他村落一样，成了一座座孤岛。

王建伟目之所及，只剩下一大片水，停在村里的汽车、家里的家具、商店里的货物等等，都没在水中。村子里最深处已达到3米，大水甚至将村口的指示路牌都淹没了。

由于年轻人很多都在外上班，留在村里的大多是些老幼妇孺，舍不得家里几亩地和猪牛羊的他们，被困在了孤岛中。在王建伟的印象里，这样的洪水曾在1963年出现过，当时的水远没有现在大。

即便有主人不离不弃，但仍有很多牲畜家禽没能从大水中逃脱。53岁的养鸡场工人王辉即便拼得左脚受伤也要试图转移鸡子，但最终所有的鸡都淹在鸡舍里，损失预估上百万元。

被困村民杨建芳回忆，被困在家期间最大的困难来源于“闷热和恐惧”。“开始还能和（村外的）家里人联系着，后来就没了信号也没了电。”停电以后，屋里就感觉越发闷热，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样。她发现自己因为不停冒汗几乎一整天都没怎么喝水，而黄昏时分，坐在二楼窗口旁企图能吹到一些风的她，看着窗外如黑洞般的水面，心情和天色一样，逐渐暗淡下来……

村民们或紧急求援或积极自救

家人被困在村内，外面的家属急得团团转。

8月1日晚，已与瘫痪在家的母亲失联了两天的王丽，再也坐不住了。她不顾夜深，只身来到老家石桥村村口。但村里3米多深的积水挡住了王丽，她只能通过手机发动一切关系进行求援，除此之外，就是朝着家所在的方向失声痛哭。

类似的求援信息在前往涿州救援的河南救援队微信群里频频出现。

“涿州市刁窝镇刁三村刁窝小学右边第一个胡同里最里面，三个老人一位孕妇，孕妇快生了，需要紧急救援！”

“我家有两位老人已经断水断粮了，老人有糖尿病腿脚不便，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现已困在二楼，电话已打不通，请求速去救援！”……

8月2日凌晨1点，王丽终于盼来了救星。河南省伊川县蛟龙救援队根据求援信息指引，来到涿州石桥村，刚到村口，被痛哭着的王丽拦了下来。救援队员康玉辉得知情况后，立即带着王丽驾驶救援艇穿过深水来到家中。见母亲安然无恙，挂着泪痕的她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同样带着对家人和乡邻的焦虑，中相村村民刘从影跟随救援队一起抢险救灾。其间，他的腿被铁板割伤，现场被缝了四针。经过包扎处理后，刘从影立刻忍着疼痛下水开展救援。刘从影告诉大象新闻记者，这里“都是村里的老乡亲，这个事儿我必须得做！”

大象记者成了救援船上的吹哨人

从8月1日就赶赴受灾地区的大象新闻记者，这两天跟着救援队从北京房山区琉璃河镇到河北涿州，记者刘园园感叹：“腰以下始终就没干过”。

两天以来，同样大多数时间泡在水里的记者吴紫翼，对那种“水深火热”的体验尤为深刻：“暴雨之后气温又回升了，穿着救生衣十分闷热，但泡在水里的腰腿却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吴紫翼先是跟着濮阳市红十字救援队来到北京房山区琉璃河镇。8月1日中午12时，山洪已经冲刷损毁部分供电线杆及变压器，导致许多地区供电保障、通信线路严重受损，房山区约6万户居民停电，28个村3410户出现断电情况。

“积水最深已达2米，许多车辆被淹没在水中，只露出车顶，不少低层居民楼也被积水倒灌。”跟随救援的吴紫翼，也接到了“任务”，成了救援船上的吹哨人。

8月1日黄昏，在已成一片水域的琉璃河镇，她用尖锐的哨声划破闷热的空气，“有人吗？还有人吗？”哨声响罢，救援队员随即高声呼喊道。

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一名被困后急需透析的尿毒症患者被成功转移到安全位置，并护送至救护车。患者家属眼眶湿润地表示，因强降雨天气原因，始终无法将患者按时送往医院进行救助，“如今，停电导致氧气供给也中断了，如果今天再不透析可能就要面临生命危险，得亏你们及时过来。”

琉璃河镇的现场救援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天黑了，但救援不会停，只要有人，我们就会去救。”濮阳市红十字救援队队长刘冠中坚定地表示。

河南多支救援队驰援涿州

经过一天的奋战，房山区琉璃河镇的水位明显下降。8月2日一早，稍作休整的全国30多支救援队、300多名救援队员于北京房山集结，赶往险情更危急的河北涿州救援受困群众。

在救援途中，焦作修武县斑马应急救援队路过一处工地时，看到上百名被困在工地脚手架上的工人，正在一齐招手呼救，随即就地开展救援。副队长薛六一介绍，看到救援队派船向工地驶去那一刻，已经被困了17个小时的工人们不少都落泪了，最终“船拉了一两个小时，把被困的一百多人，都救出来了”。

得知河北涿州一处集中安置点被积水围困的消息后，郑州郑东铁鹰锐士应急救援中心立即前往现场。该救援队队长郑璐告诉记者，安置点地势较高，救援队员便用肩膀搭成人梯，让被困人员踩着队员们的肩膀，从阳台走了下来。

截至8月2号中午12点，驰援河北的河南省伊川县退伍老兵救援队的队员们，在三天两夜里睡眠时长不足七个小时。救援队队长潘炎海处了解到，他们从7月31日下午接到河北省宁晋县应急管理局的邀请后，迅速组织11名队员，两辆冲锋舟，一辆水陆两栖车及三辆运兵车前往救援现场。8月1日晚转战涿州后，用了一天一夜时间先后转移出被困群众3000余人，“目前人困马乏，三条救援船已先后被划破。”

对于这些驰援的“逆行者”，当地百姓也用行动来支持、回报。救援队所到之处，都有人自发的送去饮水、食物。而涿州一家饭店的老板在看到救援人员大多是吃面包就矿泉水果腹的状况后，组织厨师顶着高温做出了六盆热菜和足量的米饭、馒头，并免费提供给近200名救援人员，“只要他们救援不结束，我们就会一直提供热腾腾的饭菜！”

8月3日17时许，已被转移出来的杨建芳又回到了自己家中。此时，太平庄村里的水已经基本消退，只有地势低洼处还反射着些许波光。她不自觉的回想起两天前那无比黯淡的黄昏时分，救援队员们像黎明前穿越黑暗的一道光，带她走出了惶恐与黑暗。

（除救援队员外，文中被困群众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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