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周刊丨走,回家过年!列车长呵护视障女孩千里返乡,青漂被催婚也想家……

  • 大众报业·半岛新闻
  • 2023-01-16 09:22:33

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高芳 通讯员 翟祚珩

不管是慢悠悠的绿皮车,

还是疾驰的高铁、飞机


(资料图片)

如果车窗会说话,

它可能记录了很多故事吧

回家的路,

是最暖的归途

过去三年被疫情阻挡的脚步,

变得愈发急切

此时,心底只有一个声音——

走!回家过年

列车呼啸,朝着家的方向

1月13日,距离农历癸卯年春节还有九天。

天刚蒙蒙亮,青岛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早已熙熙攘攘,赶早班车的旅客不管是看手机的间隙抬起头,还是拖着行李排队向前探头,都在张望着检票口上方的电子屏。此时,每一趟发出的列车,都朝着家的方向。

爱抠细节的列车长

人头攒动,长长的站台不再寂寞。这是秦杨参与和见证的第五个春运,也是她担任列车长后的第二个春运。

早上6点50分,D6004次列车缓缓停靠1站台,25岁的列车长秦杨健步走进车厢,把拉杆箱和叠好的红色羽绒服外套放进工作间橱柜,起身用手展开紫色工装裙上的褶皱,几朵紫色牡丹花点缀的外套里是一件白领花色衬衫,将脸上的妆容衬托得愈发精致。

青岛始发站,秦杨等待乘客上车。

秦杨是土生土长的青岛姑娘,工作至今,已在飞驰的列车上为南来北往的旅客服务了近5个春秋,担任过商务座乘务员、广播员、业务员。

2021年6月起,她成为国铁济南局青岛客运段管内动车队的一名列车长,上两天休三天,值乘时担当着青岛至济南、济南至烟台、烟台至曲阜东以及枣庄至荣成、荣成至济南、济南至青岛,共8个车次的旅客运输任务。首日7点13分从青岛站始发,晚10点30分终到曲阜东站,历时约15小时26分钟;在曲阜的行车公寓里休息一夜,次日早7点44分再次从枣庄站始发,晚9点45分终到青岛,历时约14小时。一路往复,共途经57个站点。

这一次,时光又将随着车窗外的风景飞驰。

秦杨检查垃圾桶等车上设备。

出乘的前一天晚上8点,她还组织乘务员开了视频会议,提问大家调图变化、新图时刻表、应急处置流程、消防反恐等业务知识,次日清晨5点又在车队学习室召开班前会,检查个人仪容仪表,再次强调安全重点,叮嘱班组成员在工作中要善于换位思考,切实为旅客着想;5点30分组织乘务员列队至派班室,测酒、阅读调度命令、核对出乘人员……上岗。

还有不到20分钟,列车即将出发,秦杨和乘务组四名乘务员迅速对8节车厢展开巡查,从第一节车门处开始,查灭火器有效期,看卫生间是否已消毒,按下厕所冲水按钮测试水压,听广播是否清晰……

长长的列车遇上了一个特爱抠细节的列车长。秦杨蹲在洗手盆下,拖出垃圾箱,发现角落里有遗漏的纸屑,便探进胳膊捡拾干净;随车保洁人员清理过一遍的洗手盆,底部还是有污渍点,她用蘸了去污粉的抹布快速擦拭一番;路过一排座位,一眼扫见有个座位没放清洁袋,她立马呼叫保洁人员前来补放。

秦杨检查灭火器。

仿佛是一种默契,当所有车厢检查完毕,站台上恰好响起放行旅客的广播。空旷的站台响起嘈杂的回音,秦杨和乘务员们落落大方地站在车门旁引导旅客有序上车,礼貌地提醒大家注意脚下站台缝隙,热情地搭手帮旅客搬递大件行李,短短一两句贴心话,让急脾气旅客那着急忙慌的表情也舒展了许多。

“D6004次列车请关闭车门。”确认旅客已全部登车,秦杨通过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向列车司机发出指令。

7点13分,列车缓缓开动,慢慢加速,满载着期盼和悸动,告别空荡荡的站台。

秦杨通过对讲机与同事沟通。

有难事儿找列车长

与不同的旅客在这小小的列车空间里短暂相遇,像暂停的红灯路口,秦杨目睹了不知多少人的回家路,有酸也有甜。

“5号车厢需要订餐”“8号车厢旅客升舱”……列车驶出没多久,秦杨那部手持终端机上的“铁路畅行”便忙碌起来。这“手机”可是她的贴身装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可以说是这趟列车的“信息中心”,比如提前一个小时登录车次信息,可以了解掌握下一站上下车旅客人数及重点旅客信息;再比如旅客遗失物品查询,旅客通过12306网站等方式寻找遗失物品时,工单会精准投放到列车长的手持终端机上,方便乘务人员第一时间协助寻物。

秦杨在车厢内安全巡视。

边处理终端机上不停发来的信息,秦杨边和乘务人员开始当天第一次安全巡视。“易碎物品请不要放在行李架上,太危险了。”“水杯里的热水太烫了,请盖好杯盖。”每发现一处安全隐患,乘务员们都会弯腰小声提醒旅客。

“可以把泡沫箱放在脚下吗?上面温度太高了。”秦杨一遍遍提醒着行李架上有泡沫箱的旅客。临近春节,不少旅客带了或大或小的白色泡沫箱,里面装满了各色海鲜,高高地擎放在行李架上。但旅客们不知道,行李架旁边便是暖风口,若一路被暖流包裹,泡沫箱里的冰会很快化掉。明白这是替自己着想,大家纷纷配合地将泡沫箱取下。

秦杨安置装海鲜的泡沫箱。

安全巡视之后,就是查验车票。一个来回走完,差不多就到了第一个经停车站——潍坊。秦杨和乘务员们再次站到车厢门口,迎送旅客。启程后,又是一轮车厢里的往返穿梭。列车不到终点,秦杨等人的脚步就不会停歇。列车上的乘务员为什么大多身材匀称、步履矫健?大概就是在这种快节奏的日常工作中练出来的吧。“腿肚子疼是这个行业绕不过去的一道坎。”秦杨这样总结。

2018年参加工作后,秦杨见过最拥挤的春运车厢,打眼看去全是人,送餐车都走不动,连过道里都是站着的旅客。横跨疫情三年,她也见过最冷清的春运车厢,一节可以坐80人的车厢里零零散散只有十几名旅客。

“有一次,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年旅客扛着一个很大蛇皮袋子上车,那袋子得有半个人高,把他的背压成了一张弓。老人买的是站票,站在车厢连接处,颤颤巍巍守着他的大袋子。”秦杨走过去,想领他坐到乘务员的座位上休息一下,老人却执意不肯过去,他悄悄告诉秦杨:袋子里有他打工一年刚发下来的工资,都是现金,一定要看护好了,他回家要给孙子和孙女们买东西。到站后,秦杨联系了车站工作人员,一路护送老人走出车站。

“谁能乖乖回到座位上,我就给他棒棒糖。”秦杨的口袋里常常装着奶糖和棒棒糖,这是她对付小调皮们的“法宝”。每年春节前夕,车厢里总会迎来一群特别的旅客——去外地演出的少儿表演团。二三十个孩子由带队老师和几个家长领着,集中坐在一节车厢里,这节车厢就变成了欢乐沸腾的海洋。

为了赶时间,大人们会忙着在列车上就给孩子们化妆,一时顾不过来,孩子们就放了羊。他们像顽皮的小猴,从车头跑到车尾比谁跑得快,或者藏在车厢角落里玩躲猫猫。几名乘务员简直手脚都不够用,经常送回来一个,另一个又跑没影了。秦杨灵机一动,搞了个“儿童座位提示贴”,写上孩子家长的车厢及座位号,贴在小朋友衣服上,如果他们跑远了,不仅是列车工作人员,任何一位旅客看到后,都可以轻松将孩子送回家长身边。

同形形色色的旅客打交道久了,秦杨还练出了一双“慧眼”,例如一眼就能认出哪些是大学生旅客,因为他们的标配多是两个24寸的旅行箱,不但个头大,装的都是沉甸甸的书或换季衣物。尤其在暑运或春运集中离校、返校的时候,列车靠站时间一般就几分钟,车门口的箱子越堆越多,为了不耽误上车速度,一米六多点的秦杨会帮着把旅行箱扛上行李架,“往往要使出洪荒之力”。

箱子都长得差不多,秦杨手里又变出了“旅客携带品提示贴”,就像飞机行李牌,写上旅客的车厢、座位号及电话,贴在箱子上避免拿错。

除了“万能贴”,秦杨的口袋里还装着一沓“名片”,每张都手写着几行同样的小字:“列车长秦杨,联系电话……相伴你我他”。遇到老人或需要帮助的人,她会主动递上“名片”,叮嘱对方如果遇到什么要协助应急的事情,乘务员不在身边,可随时打电话联系她。

“有什么难事儿就找列车长。”旅客的话里透着百分百的信任。

车厢就像人生舞台

“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因为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歌词中的场景竟发生在秦杨身上。

“秦列车长,我要回家了,请求帮助。”就在春运开始前的1月5日,秦杨的手机上收到了这样一条微信,发送者是她的一位“老熟人”——名叫“娇娇”的视障女孩。

娇娇是郑州人,早先在青岛盲校上学,毕业后留在青岛工作。四年前的春运,娇娇第一次登上秦杨值乘的列车回家。得知小姑娘是独自踏上返乡路,秦杨主动加了微信,承诺以后她坐列车出行都可以联系自己帮忙。

秦杨(右一)送视障女孩娇娇回家。

时光穿梭,今年娇娇回家那天,是全国春运正式拉开大幕的前一天,正赶上秦杨轮休。

1月6日当天,秦杨和青岛市无障碍协会的志愿者开车去接了娇娇,一路送她登上返乡的列车,安排她坐在离卫生间较近的位置上,并在她的座位旁边挂了一个中国结,交待值班的同事多加照顾。

秦杨是青岛客运段“我是你的眼”志愿服务队的一员,会定期参加一些培训,学习怎样帮助视障人士,比如协助他们上下台阶前,要先告诉他们有多少级台阶。再比如照顾视障人士前要先征求他的意愿,问一句“需要我帮助你吗”,如果对方说“不需要”,并非客套,那是真的不需要。因为有些视障人士比较敏感,不想让别人过多关注自己。秦杨努力了解着他们的世界。

经常坐秦杨值乘的列车,娇娇有时候会跟秦杨说起一些家里的情况:她有一个弟弟,是个健全人,在郑州做医生,反倒是她这个视力微弱的孩子,跑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青岛工作。“你的心能‘看’到多远的地方,脚步就能走到多远。”娇娇这样告诉秦杨。

秦杨(右一)送视障女孩娇娇回家。

前几天值乘时,秦杨还遇到了一个坐错车的姑娘。从济南站上车的时候,站台两侧都停着动车,小姑娘没有看清站牌,原本要去潍坊,却错上了秦杨的列车。其实车上的广播会提醒乘客车次,但是这姑娘一直戴着耳机听歌,并没有注意到广播。好巧不巧,乘务员验票的时候她又去了洗手间,就这样她戏剧性地错过了每一次发现错误的机会。等车到了青岛站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错误。秦杨了解后赶紧帮她联系了返回的列车,查看姑娘到达的时间是晚上11点多,担心她一个人走夜路,便一直记在心里。等到晚11点多,秦杨打去电话,确定姑娘安全到家才放下心。

“你的出行路有我守护。”秦杨用心担起这份责任,将每一名旅客平安送达目的地。她也曾遇到过最危急的突发事件,一名抑郁症旅客突然情绪失控,不断地喊叫:“我压力很大,我很痛苦!”车厢里空气紧张到凝固,秦杨一边联系列车民警,一边上前安抚他,努力沟通道:“我理解你的痛苦,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慢慢聊……”

小小的车厢,就像一个人生舞台,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秦杨和同事准备车餐。

她也有个新年愿望

一次次目送旅客走向出站口,或回归温暖的家,或奔赴梦想的远方,她却守着一段段被工作分割的日子,很少有远行的机会。

“乘务员不是简单的重复工作,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每次出车后,秦杨都会和乘务员一起复盘当天值班遇到的各种状况。从事服务行业,说话是一门很重要的沟通艺术。秦杨刚当上列车长的时候,曾跟随很多经验丰富的列车长学习,给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列车长,能把一些规章制度融入话术中,而不是生硬地陈述条文,这样旅客就比较容易接受。

一位老列车长曾经告诉秦杨,干这一行需要应对的突发情况太多了,有经验丰富的列车长出车前会紧张到失眠。可对秦杨来说,这份工作还是崭新的开端。目前唯一让她感到头疼的反而是早起。她值班的车次需要凌晨4点起床,洗漱、画好精致的工作妆容,就要投入紧张出发前准备:提前检查电子设备,调试安检仪是否良好,复核点名时间、出乘时间、接车时间……

秦杨准备车餐。

为了让自己准时起床,她在床头摆放了5个闹钟,设置成一分钟内依次响起。刚出任务的时候,她甚至会把闹钟设置到凌晨3点钟响一次,“闹钟响第一遍的时候,一睁眼,想到自己还能再睡一个小时,就会感到欣慰些。”

为了不影响爸妈的作息,秦杨从家里搬出来,和同事一起租住在火车站附近。休息的时候,她经常去栈桥喂海鸥,“这么一大群美丽的海鸟,都是我养的宠物。”秦杨笑着说,“那些海鸥可精了,如果你手上没有吃的东西,根本没法骗它们飞过来。”

年轻人喜欢养宠,秦杨未能免俗,“之前同事养了一只宠物狗,因为工作时间都在外地,没人喂养,后来就送人了。”如今闲暇时与海鸥嬉戏,也算过了养宠瘾。

“如果你问一个乘务员,今天星期几,她八成答不上来。如果问她今天是几月几号,她肯定脱口而出。”盯着日历细数被工作截成一段一段的日子,秦杨算了一下值乘班次,“这个除夕夜正赶上休息,可以回家过年了!”

秦杨在列车上清理卫生。

工作五年,她在列车上曾度过三个除夕夜,父母会为赶不上年夜饭的女儿留好各种美味,“最喜欢妈妈做的一道菜是土豆炖芋头。”秦杨笑着说。

1月13日晚10点30分许,秦杨抵达当天的终点站曲阜东,从这里坐高铁到泰安只需20分钟。秦杨的新年愿望就是找个机会去爬泰山,拍一张云海日出的照片。她曾经在同事的朋友圈里看到过,“朝阳把天边的云镶了一层金边,红彤彤的,非常壮观。”

在列车上偶尔休息的时候,秦杨喜欢望向列车窗外的蓝天,也会拿出手机拍上几张,可照片里的景物终是虚影。这或许缘于列车在疾驰,错过了记录美景的最佳角度,抑或是服务旅客的脚步匆匆,不肯为美景作片刻耽延。(文中娇娇为化名)

风尘仆仆,总有归途

回家的距离有多远?有多难走?如刘延从青岛回到河北邯郸,晓凌从青岛回到河南开封,千里路迢迢,甚至有人跨越天涯海角,不管是潇洒自驾,还是乘上悠悠行驶的绿皮车,抑或是疾驰的高铁、飞机,家,都是他们奔向的终点。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2023年1月14日,农历腊月廿三,忙了一天的刘延买了一包速冻水饺,待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算是搞定了小年夜这顿丰盛的晚餐。

今年,是54岁的刘延只身来青岛打工的第18个年头。2005年听说卖报纸能赚钱,刘延将家里的庄稼和年迈的父母都托付给留守的妻子照料,自己跟随一个老乡从河北邯郸来青,在报社发行站当起了投递员。一天天忙活着投报纸、送大桶水,一年也就在春节的七天假期里,才回家与亲人团聚一时。

退回十几年前,交通并不方便,从青岛坐火车再转汽车,回家的路要折腾一整天。有一年腊月廿九,人刚到县城就下起大雪,刘延好不容易找了一辆三轮车,一路颠簸才回到村里,到家已是半夜12点多。

刘延是个能吃苦的人,刚来青岛时住在发行站里,这样就节省下一笔租房的支出。彼时是报纸黄金期,他一晚上要起来两次,半夜12点货车送来一批副刊版,凌晨4点再起来接新闻版,还要抽空把报夹页广告夹进报纸。晚上睡不了几个小时,白天则要送水、送报,天天连轴转,一年省吃俭用能攒下四五万元钱。

俗话说天增岁月人增寿,可岁月它不饶人。中年之后渐渐熬不了夜,刘延从发行站搬出来,住进一间月租900元的房子。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大街小巷一到过年就响起的这首歌,唱出了很多像刘延这样“青漂人”的心里话。2020年到2022年,连着三年春节被疫情挡住了回家路,“今年说什么也要回家看看。”刘延这样打算。

18年,只请了一次假

青岛到邯郸六百多公里,距离隔开了那个最熟悉的家,却隔不断对亲人的思念。

2018年6月份父亲病重,刘延请了两个月的假回家照料,还是没能挽留住老人的生命。料理完父亲的后事,他又回到青岛工作,那是他在青打工18年唯一一次请长假。即使此后的2021年10月,老家连降暴雨,村里都在抢收玉米,正忙着送报送水的刘延考虑到疫情期间坐车不方便,最终也没回家帮忙。

当时老伴被淋得浑身湿透,看见别人都是全家一起上,自家地里就她一个人在忙活,一脚泥一脚水,摔了好几个跟头,终于崩不住,在电话里冲刘延喊道:“这个家你还回不回了!”

小孙女出生后,儿子儿媳也外出打工,孙女留在老伴身边照看。2019年岁末疫情暴发后,刘延三年没回家,孙女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每一天的成长,他只能从手机里看到。

“你想要什么礼物?过年回家,爷爷带给你。”刘延问屏幕那头的孙女。“带点海鲜回来吧,咱这没有,是个稀罕物。”一旁的老伴接过话头。

离家远,与亲人相隔两地,有诸多不方便,刘延不是没有想过换份离家近点的工作。只是在青岛干得久了,用他的话说就是“懒得折腾了”。送水是个力气活,扛一桶水爬六七楼,气喘吁吁要缓半天。即使有电梯,从马路边的货车上把水一桶桶卸下来,再搬到电梯口,这块距离也要好几百米,“年轻的时候搬这些重物件还没啥感觉,这几年越来越感到吃力。再过几年,干不动了就回家。”刘延说道。

再坚持“将就”一年?

“今年回不回家过年”这个话题,对刘延来说不是问题,可同样是“青漂”的晓凌已经和妈妈“辩论”过好几轮了。

晓凌老家在河南开封,2014年大学毕业后来青投奔姑姑,并找到了一份工作。“家里人都觉得青岛这个城市挺不错的,气候好,风景也好。”父母给晓凌买了一套房子,她就算定居青岛了。

没通高铁的时候,晓凌回家需要坐12个小时绿皮车,头天下午5点上车,次日凌晨5点才能到站,还要提前订票才能抢到一个下铺的卧铺票,“上铺太晃了,颠得慌。”后来她学会了开车,有一年和表弟“组团”,轮流开车8个多小时才到家。这趟自驾行却让晓凌打消了买车的念头,“开8个小时,对一个女司机来说太难了。”

“好在高铁开通了,从青岛到开封4个小时就能搞定。”晓凌的回家路刚变得“短”了一些,谁料疫情又跳出来“作梗”,连着两年春节,晓凌都是一个人在青岛度过的。

以前妈妈倒是来青岛住过几次,却总说“住不惯”,没有认识的人可以走动聊天。晓凌上班后,家里就剩她一个人无所事事,觉得没意思。5年前爸爸去世后,妈妈就搬去了姐姐家住,帮着照看家里的三个孩子。每次晓凌回家,妈妈总会唠叨:“等你成家有了孩子,我就搬去青岛和你一块住。看孩子我就能待住了,不会觉得无聊了。”晓凌总是嬉笑以对,心里却对另一半有个固执又模糊的轮廓,“要合拍,能说得上话来,不想将就。”

转眼到了2022年,晓凌总想找个五一或者十一长假回家看看,弥补过年的遗憾,“可两地疫情总是此消彼长,一直不给回家的机会。”

“你刚刚阳过,身体还很虚弱,今年过年就别回家了,有机会我们去青岛看你。”妈妈坚持让晓凌再“将就”一年。

年味,最忆是故乡

说起“阳过”的经历,也正是加剧晓凌想家的“砝码”。

姐姐家的孩子在青岛上大学,去年12月份放假后一直住在晓凌家。听到周围很多有孩子的同事都接到学校停课的通知,晓凌觉得情况有点不妙,12月16日紧急给姐姐打了电话,第二天姐姐两口子就开车来到青岛,休息了一个小时,把外甥接回了开封。

2022年12月19日,晓凌接到单位居家办公的通知。她想到姑姑年纪大了,孩子又不在身边,就打了电话问候,没想到姑姑正在发烧,从电话里就能听出老人有气无力很是虚弱。晓凌马上赶到姑姑家,给她做了一顿饭,陪她住了一夜。第二天回到家,下午晓凌也开始发烧了,好在姐姐来接外甥时给她带了很多药。

但她一个单身大龄女青年在家没人照顾,这可急坏了妈妈,每天好几个视频电话问情况。那一个星期里,晓凌总是下午开始发烧,夜里体温慢慢升到39℃多,睡着后会突然惊醒,身上冒一阵虚汗,湿透了衣服。每次妈妈打来电话,晓凌都要强打精神,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开玩笑说:“看,我不是好好的,没什么不良反应。”

其实,那时的晓凌最是想家。故乡的年味,就像陈酒,存放在记忆里时间越久越浓烈。在老家,腊月廿三这天叫祭灶,正月十五才叫小年。到了腊月廿三这天,一家人会围着灶台炸制食物,鲤鱼、鸡肉、猪肉等,各样食材炸一大盆,等到过年亲戚来串门,把炸过一遍的鱼或者肉再拿出来红烧一番就是美味的菜肴。“炸制食物这天,大人们会支走家里的小孩子,怕小孩子口无遮拦,说出什么忌讳的话来,惹怒了灶神。”

电话那头的妈妈又在担心:“等你老了,一个人怎么办……”晓凌心里却不着急,她有个打算,如果有机会在家乡找份工作,她会回到妈妈和姐姐身边。“一个人不管年龄多大,待在亲人身边总会变回小孩子。在家里的时候,妈妈总是最溺爱孩子的那个人,从来不让姐姐和我做饭、洗碗。”

“如果真的要一个人过日子,那就买套房住在姐姐家对门,三个孩子回家看爸妈,还能不顺带脚来看看小姨?”晓凌笑着反驳一到年关就催婚的妈妈。(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晓凌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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